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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与白》

发布日期:2003-08-09  |  浏览次数:83505

<P>黑  与  白----一个女药品推销员的故事</P>
<P><BR>    龚媛从容地走进北方医院的候诊大厅,患者稀稀拉拉,连淡绿色的候诊椅都没有坐满,墙上张贴的宣传牌和标语也就清晰地映入眼帘,特别是有关医药代表的,龚媛看在眼里,不禁倏然一惊。 <BR>举目望去,每个诊室的门口都贴着一张“医药代表不准入内推销药品”的告示牌。 </P>
<P>    这时只见一位男医生与一位衣着笔挺、手拎黑色公文包的年轻人出现在诊室门口,热烈地握手,互相点头,躬身致意。 </P>
<P>    那条子上写得清楚,不许医药代表入内,可没说不让代表们出来。龚媛差点儿笑出声来。 <BR>    销售主管英樱原来答应带她到医院各个科室去认认门,可是昨天晚上,突然呼了她,呼机上清清楚楚地显示:“明天有事,不能去医院!”龚媛虽然两眼一抹黑,可自己到底是医科大学的毕业生,六年时间,有三年半是在医院度过的。龚媛必须充分发挥自己的能力,去打开局面。 <BR>    摆在龚媛面前的有两个任务,一个是继续保持公司已打进医院的药品的销售势头,一个是要尽快引进公司生产的一种咳嗽药的新品种——“消痰快”。 <BR>   “药库、药房……都通了。”英樱斩钉截铁地挥了一下手,“就差科主任填药品申请单了。” <BR>    而她只知道科主任是女性,姓黎。 </P>
<P>    这时龚媛发现了一对衣冠楚楚的男女,被客气地请进了黎主任的诊室,正要进去看病的两位患者的脸上流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其中一个低声说:“药厂的!” <BR>    在大医院辨识医药代表,犹如在涉外饭店辨识徘徊的“鸡”一样,连中学生都有这样的判断能力。龚媛自己都觉得自己傻气! <BR>    已经快十二点了,自己算白来了一趟,她同时又十分羡慕那两位医药代表,竟然能与黎主任打得如此火热。她伸长脖颈往没有关严实的门里窥探,把里面两位靓男倩女端详了个够。 <BR>    门终于开了,黎主任没有送出来。那男医药代表礼貌地向龚媛咧了一下嘴,她没有理睬他,从没有关闭的门缝中,看见黎主任正在匆匆忙忙地将拉开的抽屉推上……“是的,他们送了东西,而这东西是被黎主任接受的,她能看上眼的,然后他们达成了某项默契,他们双方都很满意……”龚媛在暗自嘀咕。 <BR>    龚媛抬起头,才发现不仅走廊里,就连候诊大厅都空空荡荡的了,值中班的一位护士正在每个诊室间穿行,清理桌面,当走近龚媛时,护士用眼睛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头往黎主任的诊室扭了一下,“等她?今天你运气好,平时一二点钟才能见到她。” </P>
<P>    龚媛注意到她那大口罩的上边露出两只细细的眼睛,压在头上的护士帽沿滑下一绺白发,她肯定是这里的老资格了,龚媛十分礼貌地站起来打招呼。 <BR>    护士问:“药厂的?” <BR>    龚媛有些紧张,声音显得有些局促:“老师您贵姓,这是我的名片。” <BR>    那位护士转过身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双手接过名片说:“我姓方,我们当护士的帮不上什么忙。” <BR>    “方老师,我对医院的情况一点儿也不了解,还得靠您指点呢!”龚媛发现对方的视线正在自己的黑皮包上搜索,她急忙打开皮包,掏出一支两色圆珠笔,“没有准备礼物,就算是纪念品吧!”方护士接过来仔细地端详了一下。 <BR>    龚媛解释说,“这不是公司的产品!” <BR>    方护士边将笔插进上衣口袋边说:“我说呢,外国公司的纪念品笔上都有公司的名字。” <BR>    龚媛暗暗叫苦,这是自己上班前去百货大楼花二十多元买来的。 <BR>   “这小东西可不要送给黎主任,她就是不扔进纸篓里,也肯定会连眼也不眨一下的。”</P>
<P>    方护士压低声音,十分神秘地说:“黎主任孙子的英语差,两年考分加起来不够五十分。这种情况搁在谁身上都心焦,她一直在请好的英文家教。刚才你坐在这儿等她,我还以为你是她要请的英语老师呢!” <BR>    龚媛听到这个消息犹如走瞎道的行路人突然看到了一束亮光。她觉得一支笔的酬劳太小了,提包里还有一把才买来的黑色牛角梳子…… </P>
<P>    这时黎主任的门打开了,最后一个病人已经走出来,她急忙向黎主任所在的诊室快步过去。 <BR>    龚媛在开着缝的门上又轻轻地敲了两下,黎主任头也没抬:“请进!” <BR>    龚媛双手举着名片递到黎主任的面前:“我是瑞尔公司的医药代表,请您多关照!”黎主任接过来,连看都没看便扔进一堆撕断了的挂号条上。 <BR>    龚媛仿佛被人打了脸似的,却欲哭无泪。 <BR>    她摊开双手表示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请坐,非常抱歉,我真是没有时间了,几点了?” <BR>    龚媛注意到黎主任戴在手上的那金灿灿的表,看时间对于黎主任应该是举手之劳的事,但她只有遵命,谁知一看吓一跳:“差一刻一点钟!” <BR>    “是呀,真是没时间了,”黎主任疲倦的脸上流露出近似麻木的表情,“两点在北京饭店东宴会厅还有一个哮喘药的发布会,我是第二个发言人……” <BR>    龚媛立刻说:“非常抱歉,打搅您了,改日再找您谈!” <BR>   “一回生二回熟,不过你们公司的医药代表换得可够勤的……”黎主任边说边用身子挡住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半尺见方的、彩纸包着的礼品包。龚媛知道这是药厂送的,里面是什么可就不得而知了。 <BR>    龚媛自知尾随着黎主任也没有用,因为对黎主任而言,如果等一会儿是外企举办的药品新闻发布会,根据主讲人的地位及社会影响,会上做发言的价格在1000美元上下。龚媛自知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只有退避三舍。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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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就在她准备离开时,皮包里的呼机响了。 <BR>    汉字显示:速回电话。英樱 <BR>    龚媛在电话中告诉英樱,她已与黎主任接上了头,由于黎主任工作忙,又要去北京饭店开新闻发布会,药物申请表还没有完全落实,但她有把握搞定这件事情。 <BR>    正因为这是龚媛从事医药代表工作之后接触的第一笔业务,所以她必须攻下这家医院以证实自己的实力。 </P>
<P>    龚媛大学毕业才一年多,她一直为职业奔波,因为没有经济实力,所以她没有租单元房。直到一次极偶然的机会,龚媛去劳动人民文化宫的人才交流中心找工作时,突然发现罗碧蝉站在她面前。 <BR>    罗碧蝉长龚媛6岁,是由苏北农村考入大学的,她长着一副典型的南方女子模样,小巧玲珑。在大学里,她与龚媛睡上下铺。罗碧蝉学习成绩较差,大一的下学期,她在学校附近的农贸市场遇到了来京卖茶的小同乡郭俊生,后来罗碧蝉交朋友、谈恋爱怀了孕。据罗碧蝉讲,是郭俊生诡计多端怕自己学业有成后,甩了他。当时校方管理比较严格,就勒令罗碧蝉退了学。 <BR>    罗碧蝉浓妆艳抹,脖颈上、手上戴着闪闪发光的珠宝玉器,身旁站着一位英俊潇洒,衣冠楚楚的男人,龚媛的脑海立刻浮现出那卖茶叶的小贩。她立即喊了起来,“怎么会呢!小郭……” <BR>    那天郭俊生请她在前门的全聚德烤鸭店撮了一顿。她知道罗碧蝉已生了儿子,除了回苏北坐月子外,罗碧蝉一直都住在北京,开始与郭俊生一起经营茶叶,后来卖鲜花。 </P>
<P>    不久之后,郭俊生去了深圳开辟新的财路。让龚媛搬进罗碧蝉的单元房里来住,还是郭俊生主动提出的,她当时也纳闷他讲那话时为什么表现得那么诚恳。于是龚媛住进了那套80年代初建成的单元房,两室一厅,房子一大一小,龚媛自然是住小间、阴面的。 <BR>从黎主任那里出来后,龚媛看了看表,还早,她还很少大白天的就回家了呢。走近房门,她只觉得很安静,连呼“罗碧蝉”,轻轻地推开房门,她惊呆了,她服了安眠药!龚媛冲到客厅拨通了急救站电话。 <BR>    急救一直到深夜,她一直喊着:“罗碧蝉,你必须活下来,你的儿子需要你,你不能死!” <BR>    接着龚媛打深圳郭俊生的电话。电话拨通了,午夜以后线路应该是畅通无阻的,但回应的时间拖得很长,更令她大吃一惊的竟是一个软绵绵的年轻女人的回应声音。 <BR>   “这是急救中心,请郭俊生先生接电话!”龚媛已明白罗碧蝉轻生的理由,她冲着话筒大声喊。 <BR>   “出了什么事?”郭俊生的声音十分平静。 <BR>   “我是龚媛,罗碧蝉服用了大量镇静药,她想自杀!” <BR>   “我这里生意很忙呀!”郭俊生怯生生地说。 <BR>   “无论生意多忙,也是救人要紧。我也不能耽误工作。” <BR>   “你多受累了。”郭俊生客气了一番,记下了医院的电话。 <BR>    龚媛无奈帮罗碧蝉交清了所有的治疗、医药和观察费用</P>
<P>    忙了一夜。当龚媛站在镜子前面时,看到自己那疲惫不堪蓬头乱发的面孔,不禁大吃一惊,仿佛过了一夜混乱的夜生活一样。 <BR>    她这时心中不由自主地腾起了一股怒火,罗碧蝉真是烦人,你跟丈夫有矛盾,找他当面解决呀,这明明是两口子打架碍着了街坊嘛!害得我不仅一夜没有休息,刚刚领下来的那点活动经费也花得差不多了。 <BR>    但是,天一亮,龚媛还是必须以一个崭新的、富有朝气的、年轻的、漂亮的女医药代表的形象,出现在北方医院的医生们面前。 <BR>    她庆幸自己到医院的时间还不算太晚,一回生,二回熟,龚媛穿过十分拥挤的走廊,直奔黎主任所在的诊室。 <BR>   “请进!”声音十分厚重。 <BR>    龚媛觉得纳闷,定睛一看,不由自主地喊出声来:“黎主任……” <BR>   “我不姓黎。”一位高个子的男医生,清癯的面孔,双眼在一副厚厚的镜片下面眨着,如果他再年轻二十岁,他一定是通常人们所说的嘎小子。 <BR>   “非常对不起!”龚媛诚惶诚恐地说,“请问黎主任在哪儿?” <BR>   “她出国了!” <BR>    龚媛的两只大眼显得水汪汪的,她感到头晕目眩。 <BR>    “你是新来的推销员吧?对我们这儿的情况还不太熟悉,慢慢你会了解的……” <BR>    她用有些发抖的手从皮包里掏出了名片,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地递到男大夫面前。 <BR>    他认真地逐字看了一遍,郑重其事地将名片放在白大褂前胸的口袋中。他看了看表说:“时间不早了,下午我有课,是医大四年级学生的!” <BR>    “我来请客!”龚媛讲这话时心中无底,她不知道对方的口味,如果要去附近的星级饭店…… <BR>    “我看咱们就到华天小吃的包子铺共进午餐。”他非常认真地说:“各自付款!” <BR>    饭铺里的服务员对他非常熟悉,进门就喊:“秋大夫!” <BR>    两人一番客气后,就交谈起来,居然还十分投机。 <BR>    “……不要说她不会告诉你自己的去向,就是我们,她也不讲。” <BR>    “她什么时候回来呢?”龚媛关心地问。 <BR>    “不清楚!”他干脆地回答:“但可以大致地推算出来,会期三至五天,会后还要旅游,或者访亲问友,这样少则一周,多则两周!” <BR>    龚媛失声叫起苦来:“看来申请药物的事情要泡汤了!” <BR>    秋大夫点拨说:“条条道路通罗马,何必一棵树上吊死人呢!我们科又新提拔了一位年轻的副主任白伐,主任不在时,他可以代行职权。每周二、四下午出两次门诊,你可以找他,也可以去病房找……” <BR>    “您能帮我介绍一下吗?”龚媛真有点发怵了。 <BR>    秋大夫不容置辩地摆手说:“不能,我怕会帮倒忙!” <BR>    结账的时候,秋大夫表现得非常认真,他将找回的零头中,属于自己的一角五分钱拿了起来。 <BR>    看来秋医生有自己的独特性格,有与众不同的处事方法。 <BR>    到底是新晋升的副主任好找,按着秋大夫的指示,龚媛在门诊时间看到了白伐。他是典型的知识分子,白面书生,讲话时文静、和气。当她双手将名片递过去时,他扫了一眼,笑着说:“你们公司又换人了?” <BR>    “是的,我们原想进行一些交接班……” <BR>    “用不着!”白伐挥了挥手说:“我知道你今天的来意……” <BR>    龚媛被搞得十分不自在,十分勉强地喃喃地说:“您说说看!” <BR>    “你在为‘消痰快’的申请药物表而奔波。这事应该由黎主任负责。”他苦笑了一下,“我们不好过问!” <BR>    白伐明显颇带情绪的话,使龚媛的情绪得到了缓解。 <BR>    “‘消痰快’的一切手续都已齐备,就差临床医生的药物申请表了。几天前我找过黎主任,她已同意了。”龚媛讲这话时,心竟猛烈地跳动起来,两颊也有一种热辣辣的感觉,但她知道短期之内是不会有人来对质的。 <BR>    “但她突然出差了,事情不能再耽搁了。”她发现自己的态度虽然强硬,但白伐却并没有表现出不满或异议。 <BR>    龚媛壮着胆子,但却十分诚恳地说:“两天来我已经进行过认真的调查了解!白主任有权,也完全可以签这份申购表。”她边谈,边从书包里将申请表掏出来,用眼窥视着对方的反应。 <BR>    白伐笑了,笑声中并没有恶意,他竟将申请表接了过来。 <BR>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在刹那间,龚媛觉得医药代表的工作并不难做呀! <BR>    可不知为什么,白伐的笔竟然一直握在手中,龚媛意识到自己应该有所表示,赶忙说:“如果您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的话,我当尽力帮助!”白伐立刻放下笔,从容地从兜儿里掏出厚厚的一叠“的”票,放在龚媛面前,十分轻松地说:“这点儿‘的’票不会使你为难吧!” <BR>龚媛一惊,“多少钱!” <BR>    “410元!”白伐回答,“你可以看一看。” <BR>    龚媛打开了钱包,她无意中用眼角的余光注视到白伐已在申请表上签字了。 <BR>    一手交钱,一手交“权”,当然这只是他所拥有的部分“权力”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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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近来,每当龚媛睡醒过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想买什么样的礼物,当然是小礼物,来取悦医院的医生,还有护士,药房的司药,连药库的搬运工都得兼顾着。忽略了其中哪个环节,都会给药品的销售渠道带来不利和障碍,自然会影响上级对自己考察的所谓业绩。 <BR>    常到医院问候、光顾,这是推销员的常规工作。人人都知道这样做是不够的,应该买些小礼物,因人而异,投其所好,增进感情,才能让医生在开处方时,在应用同一种类可选择的十几种、甚至几十种的药物中,选择你所推销的那种。同一人又不能总是送同一种礼物,在有限的可支配范围内,这真是一件非常令人伤脑筋的事情。 <BR>    她现在都发怵进商店了,因为在她的头脑中已形成了条件反射,不论是什么样的商厦,那些医生、护士们仿佛已经在那里恭候许久了,在等着要礼物了。高档次的商店望而生畏,低档次的,不能光顾。不要说医生,连护士小姐都欺骗不得,一旦你送出的是假冒伪劣产品,那后果不堪设想。 <BR>    一次一家外省药厂,为了推销自己的产品,在医院搞了一次药品宣传介绍的小讲座,到会者每人送胶卷一个。不久人们陆续发现胶卷是过期的,浪费了拍照者的感情。这家药厂信誉扫地,在京城竟没有立足之地,如今一直在河北的小市场打游击,因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