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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孙耀志身上,老实是另外一种精明。
他主动把很多责任背负到自己身上,坚持“老老实实做人,实实在在做药”,把小小的六味地黄丸和仲景牌逍遥丸做成了“全国第一”,以“药材好,药才好”一句话打遍天下。
孙耀志始终围绕“人”和“药”做文章,使宛西制药形成了从中药工业到中药农业、中药商业、中药养生 、中药医疗等五大块的产业链,他也成为名副其实的“伏牛山药王”。
30年来,宛西制药从一个仅靠35万元起家的手工作坊企业,成长为一家资产达10多亿元,拥有三个中国驰名商标的现代化企业集团。如今,宛西制药不仅掌控了中国山茱萸总产量的60%以上,还把孕育着1200多种中药材,延绵800里的伏牛山,变成了宛西制药的基地。这个意义之大,完全可以想象。
当中国奶业因奶源之争曝出质量问题时,反观宛西制药深耕药材基地的战略,无疑是十二分的精明。这些基础的工作,既是宛西制药“药材好、药才好”的保障,又成为征服市场最具说服力的证据。
从这个意义上,孙耀志的老实,在于做精主业;孙耀志的实在,在于严把质量关。孙耀志不仅抓住基地建设,还“复活”了张仲景,做强中医药文化。当孙耀志把历史烟尘里的张仲景拉到时代的潮流中,并使之扩充为一条从中医药理论到中医药现代化生产,再到销售终端的产业链时,宛西制药也收获了无数荣誉:中国最大的中医药浓缩丸生产基地,六味地黄丸的销量也成为行业第一……
在这些看似复杂的背后,孙耀志的成功其实就是抓住了两个东西:一是品牌,一是质量。
逼出来的成功
孙耀志有些厌倦了重复他的创业史,他高大的身躯斜躺在沙发里,陪客人观看宛西制药发展史的宣传片。整个过程中,他表情严肃,偶作沉思状。“当时要说我这个人有多大能力,我不承认,但是我觉得,干事必须要干好,要有一个责任心。”孙耀志坦承以告。
1968年3月,17岁的孙耀志当兵入伍。不到半年时间,他入了党,还当了班长。在孙耀志还处在兴奋中时,部队又要把他提为排长。就在一帆风顺时,他遭遇了人生的第一次挫折。他的“政审”没有合格,先后失去了“提干”和“召飞”两次机会。“对我打击太大了,住了两次医院。”孙说,“很顺利的时候突然来了当头一棒,当时思想承受能力也是到了极点,非常悲观,有时感到人生往前走的希望都没有了。”
“既然在部队没我存在的价值,我必须得换个地方了。”在军队医院里,孙耀志无奈选择了复员,回西峡。复员后的孙耀志工作多次辗转,当他离开又第二次调回宛西制药厂时,起初他并不愿意回去。当时,尚处在襁褓之中的“宛药”,产品积压亏损数十万元,工资发不下,人心涣散。
1985年春,孙耀志担任宛西制药厂长,他借钱给工人发了工资。孙耀志说,他有责任解决工人的吃饭问题,有责任把企业做好。孙耀志上任后干的第一件大事,就是率领一拨人马携产品参加全国中药产品交易会。结果,孙耀志带去的大蜜丸无人问津,成交额仅仅3000元。幸运的是,他遇到了当年的上海市静安区药材站站长周霖。在周霖的点拨下,孙耀志决定把大蜜丸做成浓缩丸,销往上海。这实际上成为宛西制药从生产转向销售市场的开始。不久,孙耀志率领人马,北上沈阳,南下广州,东进上海,西赴兰州,穿行9省23市,历时9个月,行程万余公里,学习先进制药技术,寻求新药开发信息。“宛药长征”归来,孙耀志拿到了超额的订单。
“1985年长征以后,为了满足市场需求,1986~1988年连续三年的大年三十、正月初一我们都没放假。”孙耀志说。在宛西制药发展史上,这次“宛药长征”被视为企业“真正的创业”。“宛药长征”中,孙耀志被地痞流氓围殴受伤的血衣,被当作企业创业史的见证珍藏。有了订单,孙耀志却又为资金发愁。
在那个年代,孙耀志竟然搞起了引资。当时,孙耀志多方求助,获得第一笔的贷款后,又先后于1986年和1988年与中建七局安装公司和上海市药材公司联合,在资金保证和在高科技的哺育下,宛西制药以“六八味”系列浓缩丸为主导的9个剂型上百个品种的产品,逐渐开拓并占领了市场。
这些往事,都成为孙耀志的骄傲。他曾得意地向下属炫耀,“融资是我玩剩的……”。1990年,由于已有的中药品种缺少品牌效应,宛西制药市场份额很低,企业陷入发展的危机之中。这次,孙耀志决定“借鸡生蛋”,与江苏中医研究院合作开发了治疗妇女痛经的药方——痛经宝颗粒,起了一个温馨的名字“月月舒”,并率先在中央电视台投放广告,“月月舒”一炮走红,不仅让宛西制药挖到了第一桶金,而且因其骄人的业绩和品牌影响力成为中国驰名商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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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实产业链
逐渐做大的宛西制药,没有像其他企业那样谋求上市,而是选择了一条漫长的发展路线。
“很多年前,我的企业都可以上市。为什么不上市?就是想从容地完善产业链。”孙耀志有自己的打算,他不上市,就可以按自己的意图,围绕着“药”和“人”做文章。1998年,孙耀志把3000多万元投在了大山里,采用“公司+基地+农户”的产业开发模式,以建立标准药材基地为手段,在西峡的5个乡镇建立起20万亩山茱萸生产基地和7个药材购销中心。
为了保障中药材产业的规范化、标准化、专业化的栽培种植,宛西制药专门成立南阳张仲景中药材发展有限责任公司,并先后在河南武陟、温县、安徽铜陵、福建建瓯等药材道地产区,按照GAP标准,建立地黄、山药、丹皮、茯苓、泽泻六大药材基地,并通过了国家GAP认证。与此同时,他进一步完善产业链,投巨资建设了中药材低温、常温和恒温保存库。“每一袋山茱萸都进行了跟踪管理,可以跟踪到每一棵树。”河南省宛西制药股份有限公司市场部经理刘则长拿着袋子上的标签,解释那些编码。
孙耀志对此无比自豪:“出产六味地黄丸的厂家达几百家,建药材基地的现在目前全国只有两家,建六种药材基地的只有我一家。我建了六个药材基地,北京同仁堂才建了四个。”正是这些基础工作,使仲景牌六味地黄丸在同质化严重的竞争中,脱颖而出。
不仅如此,自从1999年孙耀志收购了张仲景制药厂,他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弘扬张仲景中医药文化。
在南阳有很多圣人:诸葛亮、张衡、张仲景。相比之下,唯独医圣张仲景最是风光。在西峡巍峨的医圣山,高18米的张仲景塑像,肃穆端庄、淡定从容。山下是开阔的广场。在医圣山的边上,就是以“张仲景”命名的“仲景百草园”。2002年起,宛西制药连续承办了七届“张仲景医药节”,多次同中华中医药学会等单位共同举办一系列仲景学术文化推广活动,还兴建了仲景百草园,开办了张仲景大药房连锁店,等等。从药材延伸到中医药产业链的各个端点,“老老实实做人,实实在在做药”的孙耀志,仅仅是做好了他本分的事情,却成就了企业的竞争优势。
没有战略的企业家
让人意外的是,把宛西制药一路发扬光大的孙耀志,竟然是一个不相信企业战略的企业家。
4月14日,记者沿着宛西制药精心安排的参观路线,先从南阳宛西制药的总部开始参观,然后是西峡的宛西制药广场、仲景百草园、中药材标本馆、全自动化生产线、医圣山、张仲景大药房。一路看下来,不由得佩服孙耀志的经营智慧。张仲景被弘扬,宛西制药也得到壮大。这一切像是精心安排的棋局,相辅相成。当记者问起企业的发展战略时,他直率地说,“一个仅靠35万元起家的手工作坊企业,哪有什么远大战略啊。今天怎么可能预知明天?企业发展到今天,都是逼出来的。”
“就像眼下的经济危机,企业战略能管得了?”在整个采访中,孙耀志始终认为,“现在不能预知将来”。 战略往往是许多成功企业家拿来自我神话的资本,孙耀志却是一个异类,他不太认可“企业战略”这个东西,甚至有些蔑视。“我的原则就是围绕着人和药做文章。我背后也没有智囊团,我主要是各方面的朋友多。”按照孙耀志的说法,他的朋友圈,为企业发展提供了决策上的诸多参考。
孙耀志这种随意且核心明确的管理方法,似乎可以用酒桌上的一个细节来印证。在酒桌上,孙耀志得意地推荐了公司两个新产品:仲景牌养生酒和仲景牌香菇酱。“我们的健康产业链,有一个环节就是养生,业务就包括开发一些绿色食品和保健食品。”孙解释说,这符合“药食同源”。
但是,生产这两样产品的根本出发点,并非完全是基于市场的考虑,而是基于解决企业遇到的问题。“高价还买不到真的茅台酒,还不如用我们的产品,做养生酒。”在孙耀志看来,这是一个非常好的事情,一是解决了招待用酒的问题,二是还成为公司的新产品。香菇酱更是这样。据公司相关人员介绍,生产香菇酱主要是为了利用闲置的“临界萃取”设备,并且还为此成立了子公司——南阳张仲景大厨房股份有限公司。这些举动,孙耀志可以用“药食同源”来说服自己,但是,在公众的意识里,中药企业和香菇酱还是存在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酒桌上这个小细节,似乎暴露了孙耀志的“企业战略”:他所做的决策,不是在制定企业的战略,而是在解决企业发展中遇到的困难,并使之利益最大化。
这并不利于宛西制药的发展。现代企业,都有自己的企业战略,它除了规划企业的发展目标和发展步伐,还以此来规范“企业边界”,约束企业家在决策上的随意和随性。
特别是对于具有理想主义和英雄主义的企业家,有这样的约束会更好一些。
责任者孙耀志
受时代的影响,第一代企业家往往因为感性和理想主义,具有救世主般的英雄情结,并使自己深陷在种种麻烦里。
孙耀志却不同,对宛西制药来说,孙耀志能摆脱第一代企业家的宿命,是缘于他把太多的责任背负在身,并以责任约束自己本来可以狂野的心。但是,当企业传给第二代决策者,就要尊从于制度。毕竟,第二代决策层缺少上辈人的历史情结。针对宛西制药集团旗下子公司中,有相当多的企业和中医药没有任何联系,记者问孙耀志,是否有计划做减法。孙耀志并未回答。但是,对于宛西制药是否承担了许多不应承担的责任,孙耀志反问道,“没有付出,哪有回报?”
孙耀志身上有着第一代企业家朴素的感性和理想主义。他的感性更多表现为责任。在十届全国人大一次会议期间,首次当选为全国人大代表的他就在会上提出了《解决“三农”问题工业企业责无旁贷》的议案。他认为,解决“三农”问题,表面上是政府的事,但要落到实处,工业企业是要承担起责任的,尤其是和农业资源结合得比较紧密的企业,应该为农民增收做出实际贡献。
目前,宛西制药已使4省6地50万人由粮农转为药农。越了解宛西制药的发展史,就会越明白:老实只是孙耀志做事的态度,责任才是他做事的动力。甚至他不回避任何责任,无论是能力所及,还是不能及,他都去积极承担。“我们不能改变这个社会,就要适应这个社会。”他说。现在的孙耀志,退居二线,最近一直在研读胡雪岩。为了看曾仕强解读的胡雪岩,常常熬到夜里十一二点。
孙耀志说,他在胡雪岩身上看到了“真正商人”的品德:“爱国,没有奸商思想;要有利,更要有义,利己,还要利人。”在孙耀志眼中,胡雪岩是中国近代最成功的商人。或许是出于这种崇拜,他的阅读,更像是修身。“商人找准定位很重要。做人要有品德,做官要有官德,经商要有商德。”
随着企业发展,宛西制药年利税占整个西峡县财政收入将近一半,在药厂安排的职工占当地职工的一半,种植基地的药农占全县农业人口的一半。因此,他感到责任重大,“我辛辛苦苦从二十多岁干到四五十岁,如果把这个企业栽在我手里,毁在我手里,那我就是西峡的罪人,对不起我西峡的几千个工人,更对不起我西峡的几十万农民。”
同样,他把继承弘扬中医药的责任,也背到身上,喊出“让老中医放心,让老百姓放心,让老祖宗放心”的承诺。对于何祚庥废除中医的说法,孙耀志情不自禁地斥责何祚庥“忘祖”……这时的孙耀志完全是一个老“愤青”。也正是出于责任,他看不起某些房地产商,觉得他们缺少应当承担的社会责任。尽管在西峡,你可以看到宛西制药旗下子公司的两栋大楼一路之隔,分别被建成“圆形”和“半圆形”,并被寓意“宛西制药与日月同辉”。
“我常常在深夜反思过去,成功转眼就过去了,只有失败才更有意义。反思可以减少失误,关键是减少灭顶之灾。”担了几十年责任的孙耀志,如履薄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