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杰最近不轻松，不仅仅因为要准备8周年庆，还有“满眼看到的都是问题”。这位戴着00002号工牌的漱玉平民董事长说，最大问题是从普通员工到管理层，危机意识不够，“没有危机感就不会进步”。

　　说这话的时候，李文杰很认真，不像是矫情。即使当着前来向他敲定 8周年庆最后事宜的下属的面，他也这么说。

　　厕所“警示牌”

　　又有一位副总走进李文杰的办公室，还是关于8周年庆的事，记者借机出去方便。

　　4楼男厕一个小便池上方挂着一个画框：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上一幅漫画里的人说“市场太好了，没什么不放心的”；下一幅是“怎么啦，市场越来越看不懂了”。“危机意识，战战兢兢。”这是李文杰的解释。准备采访时查过很多漱玉平民的资料，发现总经理秦光霞也经常把类似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挂在嘴边。

　　按理说不至于这么草木皆兵。

　　2002年起家，第二年就做到济南“老大”；随后，店越来越多，头把交椅越坐越稳。到2009年，年销售额超过4亿元的漱玉平民，甚至已经没有必要再在济南强调自己的“老大”地位了。他们同时是山东药品零售市场的老大，在全国同行里排第38位。

　　不过，李文杰的逻辑是“没有危机感，没有压力，就不会进步”。这是有点像是“幸福的危机”，让他必须花更多功夫来解决员工的危机感问题。

　　当然也有外部危机。济南药品零售市场的现状是，拥有2200多家药店，平均2800人左右就拥有一家。在济南经常可以看到，一条不长的马路两旁分布着多家药店，比如，在相对偏僻的华龙路，从七里河路路口往西的100米内，就有3家药店；数百米之外的华信路路口往东，也分布着几好家。“济南没有特别大的药品零售企业，但药店的密集程度绝对是国内最高的城市之一”，国际上人均拥有药店数量的水平是5000人左右。而济南现在几乎每天还有新的药店出现。这一现状导致的结果是，行业的毛率利越来越低，甚至低于超市、家电等被认为竞争惨烈的零售行业。

　　8年前的危机感“基因”

　　李文杰向下属施加的危机“高压”若放在8年前，同事们或许更容易理解和接受。

　　但李文杰不一样，或许，强烈的危机感从8年前开始就一直没从心里淡去过，否则很难解释他在回忆8年前起步时，很多小事犹如昨天刚发生一样，记得清清楚楚。

　　2002年，他们“接”下西门的一个门头房。这里原来经营着另一家药店，经营状况一直不好。当得知他们租下来卖药，一位朋友说:“一年赔不了20万，我给你20万。”甚至房东也劝他们“悬崖勒马”，最后以漱玉平民先预交1年的房租作罢。

　　事实上，当时还不能把其叫做漱玉平民。他们最初拟定的名字是漱玉大药房。漱玉是济南72名泉中代表健康的一个泉。还没有开业就碰到几瓢凉水的李文杰心里“打鼓”，于是就在门前打出“济南第一家平价药房”的横幅，后来索性加上“平民”两字。

　　当时另一个现实是，济南药品零售行业的格局已然形成。如果不是当时国家正好对民营企业放开药品零售以及他和合伙人秦光霞对药品批发价格、程序极熟，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当然，他们也有一颗“定心丸”：之前曾到哈尔滨一家名叫“宝丰”的民营平价药房考察，看到的是很多人“提着篮子来买药”。

　　真正的麻烦不是曾让他们“打鼓”的那些问题——— 第一家店也吸引了很多人“提着篮子来买药”，而且还排起队。在此之前，济南没有日收入过万元药店，从开业第一天起，其西门店的日销售额很少低于3万元。

　　第一家店5月18开业带来的麻烦是他们事先没预想到的。李文杰和秦光霞做批发惯了，觉得加点价有钱赚就行，“当时加价都很少”。低廉的价格和火爆场面，在行业内引起“地震”。

　　经销商断货让他们很头疼，不过常规的断货对熟悉药品批发的李文杰和秦光霞来说，比较容易对付，“你不给我，我可以到别人那儿拿”。没想一个经销商的招更狠。对方打电话说：“如果不把价格涨上去，我就登声明，说低于某一个价格的药都是假的，不要买。”李文杰的回应很强硬：“如果你敢登，我们也登声明，说某某药品有问题，要慎买。”

　　商业上的利益双方很会审时度势地做出妥协，更具冲突性的故事没有上演———互相“威胁”的结果是事情不了了之。

　　1号和2号的默契

　　这样的故事其实在中国商界不算离奇，只是李文杰亲身经历了，而外人没有。感同身受和亲身经历尚且有差别，更何况很多人当时仅仅是抱着看热闹心态的旁观者。

　　漱玉平民“出生”后的第二年，省内外药品零售企业巨头开始入济，并放出“狠话”。很多人喊“狼来了”，李文杰当时却是对同事说“狼是要来了，但我们已经变成狮子了”。

　　现在看来，他当时更像是在给同事“壮胆”。向记者描述当年的情形时，他仍称“竞争相当激烈”。当时漱玉平民只有两家店，第三家店要开业时，济南同天竟然有四家药店要开业。“说老实话，最初我们只想着开一家店，根本没想到搞连锁。有时压力反而会促使你赶紧发展。”

　　这或许也成就了漱玉平民在成立仅一年之后就成为济南药品零售业的“老大”。

　　据说，两年之后的3周年庆招待会上，秦光霞回忆过往艰苦和危机的发言，让在场的不少人流下眼泪。

　　秦光霞对漱玉平民的8年绝对是有话语权的。她和李文杰2002年一起从山东省某国有医药经贸公司“下海”，合伙成立漱玉平民。到目前为止，外界仍更容易把秦光霞与漱玉平民联系在一起，而不是李文杰。这让记者对一个细节产生好奇——— 她的工牌号是00001号，唯一排在李文杰前面的漱玉平民人。

　　记者把这个有趣的细节抛给李文杰，他没有过多解释，而是对两人的合伙合作关系作了评价，“她主要负责公司日常经营管理上的实际操作，平时出面多一些；我负责协调关系和考虑公司的发展方向和思路等。碰到大事大家一起商量。这么多年没出现过什么大矛盾”。这让人想起海尔的张瑞敏和杨绵绵以及海信的周厚健和于淑珉。他们已为国内企业高层中男女搭档的经典案例。“男的野心比较大，女的比较谦让，即使出现分歧，也比较容易解决，搭配起来可能比两个男人更好。”李文杰说。

　　记者从李文杰办公室出来，秦光霞刚从自己的办公室出来。他们中午有个重要“饭局”。当年一起建立漱玉平民的两人，过去8年里，类似的默契或许太多了。

　　危机悖论的逻辑

　　从秦光霞“催泪弹”中，有人只看到漱玉平民充满危机和艰辛的轨迹，而李文杰或许使自己的危机感又加上了一层——— 危机基因早在8年前就植入了。

　　这就很好解释漱玉平民后来的动作了。

　　第一个在济南开通邮政速递业务的药店、第一个与济南市总工会合作成立城镇特困职工零利润销售定点药店、第一家开设残疾人购药绿色通道的药店、第一家24小时售药的药店、第一家设立分币找零处的药店、第一个夜间开发票的药店、第一个免费代煎中药的药店、响应济南市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的号召建立了过期药品回收机制……

　　和现在分布在济南、泰安、聊城等地的80家漱玉平民店一样，这些不过是他们的危机基因必然会催生的产物。甚至在他们看来，当“平价”成为济南2200多家药店通用的“标签”后，已经不应该是他们仅有的利器，当年曾成就了漱玉平民，但时已过境已迁。

　　类似的“必然产物”还要包括他们的商学院、请咨询公司帮助完成的“流程再造”。仅被员工视为“漱玉军校”的商学院，对应的是每年200多万元的支出。

　　据说，当帮助他们完成“流程再造”的咨询公司把漱玉平民翻个底朝天时，很多员工马上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把所有东西都曝露在人家面前，漱玉平民还有什么秘密可言？人家不是可以轻松复制一个漱玉平民？“这说明我们员工的心态还不够开放。”李文杰说，他5月上旬刚去杭州开了一个行业百强交流会，“大家都是敞开交流”，甚至有一位企业说“可以派人到我们这里待两三个月”。“这说明这个行业已经很开放了，你也可以学到别人很多好东西”。此外，他没有危机感的另一个理由是，像漱玉平民当年那样快速发展的机会已经不复存在了。

　　他现在担心的更多是新医改之后如何生存的问题，比如，从今年3月15日开始，济南已正式实施基本药物零差价销售，零售药店无疑是受冲击最大的，这让零售药店在价格上的优势转为劣势，而医疗机构实行“零差率”售药可以享受国家的财政补贴。“新医改到底要如何如改，现在还没有具体敲定，但药店的生存空间被大大挤压将是不争事实。”

　　看上去像是悖论的“危机论”，其实暗藏着李文杰的逻辑。

　　“如果有适合的机会，还是考虑到资本市场上去。”李文杰说，已经有好几家投行来谈过了，他想选一家好的。“我也说不好什么时候能上（市）。”暂时还没有时间表的李文杰，在上市方面的危机感和压力或许小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