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记念某代表君 </P><P></P><P>                                   一</P><P>　　2004年6月3日，就是阿斯默沙杨森公司为十八日在中国第一红包回扣医院前遇害的某某代表两君开追悼会的那一天，我独在会议室外徘徊，遇见Cedar君，前来问我道，“兄弟可曾为某代表写了一点什么没有？”我说“没有”。他就正告我，“兄弟还是写一点罢；某代表事发前就很爱看兄弟的搞笑文章。”<BR>　　这是我知道的，凡我所编辑的地摊小报，大概是因为往往实用性不强之故罢，销行一向就甚为寥落，然而在这样的生活艰难中，毅然预定了《药代毒招36计》全年的,就有她。我也早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这虽然于倒霉者毫不相干，但在逃脱者，却大抵只能如此而已。倘使我能够相信真有所谓“百分百完成指标”，那自然可以得到更大的安慰，——但是，现在，却只能如此而已。<BR>　　可是我实在无话可说。我只觉得所做的并非是药。四十多个代表的指标，洋溢在我的周围，使我艰于呼吸视听，那里还能有什么搞头？奖金敲掉，是必须在痛定之后的。而此后几个所谓院长主任的阴险的论调，尤使我觉得悲哀。我已经出离愤怒了。我将深味这医药界的浓黑的悲凉；以我的最大哀痛显示于纠风办领导前，使它们快意于我的苦痛，就将这作为冤枉者的菲薄的奖金，奉献于他们的月报表前。</P><P>                                   二</P><P>　　真的代表，敢于直面黑心贪婪的主任，敢于正视鲜血淋漓的指标。<BR>　　这是怎样的哀痛者和幸福者？然而指标又常常为老板设计，以有限的费用，来支持临床，仅使留下消耗无尽的库存和双脚乱跳的代表。在这无尽的库存和乱跳的双脚中，又给人暂得偷生，维持着这似高非高，似低非低的销量。我不知道这样的世界何时是一个尽头！<BR>　　我们还在这样的情况下混着，隔三岔五躲在家里翘班；我也早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离5月18日也已有两星期，医院我是不敢去了，在家无事，我正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P><P>                                   三</P><P>　　在四十余被害的代表之中，她是我的朋友。朋友云者，我向来这样想，这样说，现在却觉得有些踌躇了，我应该对她奉献我的悲哀与尊敬。她不是“苟活到现在的我”的朋友，是为了中国医药界而倒霉的中国的女青年。<BR>　　她的姓名第一次为我所见，是在去年夏初宋辉抠同志做中国医药*商总代理，开除公司中六个坚持学术推广的代表的时候。其中的一个就是她；但是我不认识。直到后来，也许已经是宋辉抠率领男女武将，强拖出公司之后了，才有人指着一个女孩告诉我，说：这就是某代表。其时我才能将姓名和实体联合起来，心中却暗自诧异。我平素想，能够不为势利所屈，反抗一笑里藏刀，乱扣费用的领导的代表，无论如何，总该是有些桀骜锋利的，但她却常常微笑着，态度很温和。待到我偏安于上海联盟，在论坛上摆开地摊，贩卖黄色小报之后，她才始来听我的胡言乱语，于是见面的回数就较多了，也还是始终微笑着，态度很温和。待到公司恢复旧观，往日的同伴以为公司气数已尽，准备陆续辞职的时候，我才见她虑及自己前途，黯然至于泣下。此后似乎就不相见。<BR>　　总之，在我的记忆上，那一次就是永别了。</P><P>                                   四</P><P>　　我在十八日早晨，才知道上午有代表跑医院被逮的事；<BR>　　下午便得到噩耗，说纠察居然逮人，倒霉者至数十人，而某代表君即在遇逮者之列。但我对于这些传说，竟至于颇为怀疑。<BR>　　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中国人的，然而我还不料，也不信竟会下劣凶残到这地步。况且始终微笑着的和蔼的某代表君，更何至于无端在医院门前被逮呢？<BR>　　然而即日证明是事实了，作证的便是她自己的品种。还有一些，是另一代表君的。而且又证明着这不但是倒霉，简直是倒大霉，因为她们的品种已经被踢出医院了。<BR>　　但院方就有令，说她们是“塞回扣的”！<BR>　　但接着就有流言，说她们是带金销售的。<BR>　　惨象，已使我目不忍视了；流言，尤使我耳不忍闻。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我懂得医药代表之所以默无声息的缘由了。沉默呵，沉默呵！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P><P>                                   五</P><P>　　但是，我还有要说的话。<BR>　　我没有亲见；听说，她，某代表，那时是欣然前往的。<BR>　　自然，做药而已，稍有人心者，谁也不会料到有这样的罗网。<BR>　　但竟在医院前中埋伏了，从肉体入，斜穿自尊，已是致命的创伤，只是没有便死。同去的同事想救起她，引开盘查，也被问，立仆；同在的另一代表又想去帮她，也被盘问，从哪家公司开始，到做什么产品，也立仆。但她还能辩几句，一个纠风办的人过来，问了一通，于是也完了。<BR>　　始终微笑的和蔼的某代表君确实完了，这是真的，有她自己的品种为证；沉勇而友爱的同事也完了，有她自己的产品为证；只有一样沉勇而友爱的另一代表还在家里哦哦叫。当三个女代表从容地转辗于文明人所发明的盘查审问中的时候，这是怎样的一个惊心动魄的伟大呵！中国纠察的调戏中国代表的伟绩，八国外企的折磨中国代表的武功，不幸全被这几段盘问抹杀了。<BR>　　但是中外的当权者却居然昂起头来，不知道个个脸上有着中国代表的血汗……。</P><P>　　                              六<BR>    时间永是流驶，街市依旧太平，有限的几个代表，在中国是不算什么的，至多，不过供无恶意的闲人以饭后的谈资，或者给有恶意的闲人作“行业整风”的种子。至于此外的深的意义，我总觉得很寥寥，因为这实在不过是常规的工作拜访。人类的经济发展的历史，正如煤的形成，当时用大量的木材，结果却只是一小块，但做药是不在其中的，更何况是学术推广。<BR>　　然而既然有了影响了，当然不觉要扩大。至少，也当浸渍了同事，亲人，朋友的心，纵使被老板痛骂，被客户白眼，也会在微漠的悲哀中永存微笑的和蔼的旧影。叮当姐姐说过，“做药或做妖，就当唱唱歌，销量完不成，还是笑呵呵。”倘能如此，这也就够了。</P><P>                                   七</P><P>　　我已经说过：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中国人的。但这回却很有几点出于我的意外。一是当局者竟会这样地凶残，一是流言家竟至如此之下劣，一是中国的女代表临难竟能如是之从容。<BR>　　我目睹中国女代表的办事，是始于去年的，虽然是少数，但看那干练坚决，百折不回的气概，曾经屡次为之感叹。至于这一回在突击埋伏中互相救助，虽殒身不恤的事实，则更足为中国女子的勇毅，虽遭阴谋盘问，压抑至数千年，而终于没有消亡的明证了。倘要寻求这一次死伤者对于将来的意义，意义就在此罢。<BR>　　苟活者在淡红的血色中，会依稀看见微茫的前途；真的代表，将更奋然而前行。</P><P>　　呜呼，我说不出话，但以此记念某代表君！<BR>　  6月5日。</P><P>　　　</P><P>                               后记<BR>   今年夏初，一场有预谋的行业整顿风暴，席卷了整个中国医药界。其来势之猛烈，打击范围之广大，持续时间之长久，可以说是史无前例。在上海，各家公司的医药代表惶惶不可终日，各大医院内一片肃杀之气，联盟论坛更是吵闹一片。我不知道这一切如何开始，也不知道如何结束，我更不知道谁是谁非，更不会去问为什么。我知道我永远也得不到真理，但我还是要追求永恒的人性。因为，虽然我只是一个买药的，但首先，我，是一个人。<BR>   谨已此文献给上海联盟的兄弟姐妹们，我真的为你们感到骄傲，你们是我们民族医药产业的未来。<BR>   另外跟鲁迅老爷爷打声招呼，您是我的偶像，我一直崇拜着您。最近，我文思枯竭，不得不借用您的文章，望您海涵。半夜里，请千万不要来找我，怕怕！<BR>                                       江湖小叶叶（QQ：342521265）<BR>                                             2004年8月 </P>